将苦难移植于艺术的艺术家们-凯发游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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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苦难移植于艺术的艺术家们

2022/07/17
导读
能够系泊苦难的艺术,不仅只有绘画,还有作为缪斯化身的音乐
    7.17
知识分子the intellectual

弗里达:《受伤的小鹿》(选自海登·赫雷拉《弗里达》226-227插页)


撰文 | 王一方(北京大学)责编 | 陈晓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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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12年前的夏天,骄阳似火,2010上海世博会却依然盛况空前,人头攒动,与追捧热点的朋友志趣不同,我的脚步停驻在墨西哥国家馆前,沿着蛇形队伍缓缓等候进馆,只为去观赏弗里达·卡洛(frida kahlo,1907-1954)的作品《受伤的小鹿》(1946)。该画为人面鹿身的自画像,身上插着九支箭矢,鲜血在流淌着,小鹿却顽强地在林中奔走,粗大而干枯的树干,折断的树枝象征着衰败和死亡。

人们不曾知道,这幅画的创作十分艰困,适逢弗里达手术后,她穿着令人窒息的石膏胸衣完成创作。诚然,她的一生都在蒙难,小儿麻痹症,重大车祸,反复的手术,持续的流产,暴风雨般的爱恋,以及接踵而至的背叛…… 画中的弗里达也一直流血,她把自己的跃动、炽热、无畏和脆弱一一剖开。按照墨西哥的特别法令,这幅国家艺术馆的藏品没有特别许可不能携出国门,因为参加世博会的缘故,才破例允许出境展出。

当我来到这幅画作之前,端详再三,回味良久,心情却格外地淡定,弗里达对于苦难的姿态也绝非苦缠、躁乱,而是默默地将其融化于艺术的咀嚼、反刍之中,一半是宣泄,一半是赋能。这一将悲伤、悲情递归到悲怆、悲壮的路径对于国人疾苦观的升华不无启迪。

说起弗里达,她是墨西哥最具传奇色彩的画家,艺术大师毕加索也对她也投以敬佩的目光。她的传奇不只是在艺术方面,更在她人生的厄运,其不幸之惨烈,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。她6岁时因患小儿麻痹症而右脚弯曲,步入残疾人的行列;她18岁遇重大车祸,乘坐的公交车与有轨电车相撞,她的下身被一根金属棒刺穿,脊椎折断,骨盆破裂,还有一条腿骨折,“我的童贞被一把公交车扶手夺去了”,她曾这样 “轻描淡写” 地自嘲。虽然及时得到救治,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;她的生命过程中,创造了个体手术最多的记录,前后经历了32次外科手术,均未达成理想的疗效。

弗里达用她画笔深描了她的苦难和欲望,她的康复梦,还有做母亲的希冀。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击碎她心中的梦想,又在她的画作中一次次复活。跟其他画家不一样,她的全部画作都逃不出自己的身体,意志,还有想象,几乎一半是她的自画像,“我画自画像,是因为很多时候我太孤独了,还因为,我最了解的人只有自己。”

这些自画像深情诉说着她作为职业患者的疾苦哀怨、爱恨情仇。其中最著名的有《亨利·福特医院》(1932)、《弗里达与流产》(1932)、《轻轻地刺了几刀》(1935)、《戴荆棘项链和蜂鸟的自画像》(1940)等,这些自画像的颈部均缠有一条带刺的荆棘,寓意着苦难绵绵无止期。她常常大声呼喊:我不是病了,我是碎了。她的自画像《断裂的柱子》(1944),描绘了自己身体裂开,全身钉满钉子,要知道,她的脊椎既有先天性畸形的脊柱裂、脊柱侧凸,又有脊髓灰质炎后综合征,以及18岁时车祸的后遗症。画面中她在哭泣,大颗眼泪落下。

图1《亨利·福特医院》(1932)| 选自海登·赫雷拉《弗里达》81-83插页


图2 弗里达:《带荆棘项链的自画像》(1940)(选自海登·赫雷拉《弗里达》290-291插页)


图3 弗里达:《带荆棘项链的自画像》(1940)(局部)


迭戈曾这样评价她的画:“尖刻而温柔,坚硬如钢铁,却美好如蝶翼;可爱如微笑,却深刻残酷得如同她苦难的人生。”

1953年春,弗里达在墨西哥举办了平生第一次画展。此时,弗里达的健康非常糟糕,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。弗里达躺在担架上被抬进展厅。这一年,由于软组织坏死,弗里达截去了右腿。这使她极端忧郁,萌生自杀倾向。她于1954年7月13 日去世。相传是自杀。她最后一天的日记这样写道:“我希望离世是快乐的,我不愿意再来。”

病人画家还有大家熟悉的日本画家草间弥生。她10岁的时候,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幻觉,将她带入了一张无形的躁郁大网之中,后来,她被诊断为“神经症性视听障碍”,一直生活在幻觉之中,难以自拔,情绪剧烈波动,难以自持。一度陷入自杀的泥沼之中,她痛苦,她挣扎,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扭曲感受,于是就将自己幻想的一切倾注到自己的画作之中。美国青年科内尔的欣赏(后来成为恋人),激发了她的怪诞画风(小圆点笔法)与个性(拙中见奇),她一举成为举世闻名的时尚画家,国际一线奢侈品设计师都从她的画中汲取灵感,并把她的画意作为创作原点。


图4 草间弥生的代表作:《南瓜》| 图源网络


能够系泊苦难的艺术,不仅只有绘画,还有作为缪斯化身的音乐。

相传贝多芬失聪之后,最大的排遣就是作曲与演奏,才不至于缘此而失尊、失意、失落,“我要卡住命运的咽喉,它绝不能把我完全压倒!” 阿炳的二胡名曲 “二泉映月” 分明是二弦问月,叩问那苍天皓月,为何厄运总是降临在好人头上?其曲体是一首传统的变奏曲。音乐一开始,短短的引子,音阶下行的旋律,犹如一声叹息,把人们带进了一个深沉的意境中去。小泽征尔第一次听到 “二泉映月” 时流着热泪告诉别人:“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。” 肖邦的音乐生命穿越了生死爱欲,书写着一个音乐天才的创作,诉说着一个结核病人的呻吟,流淌着一个爱国者的泪水,抒发着一个血色男儿的爱恨情仇。

或许,在音符中、旋律中,贝多芬、阿炳、肖邦默默地丈量生命、彻悟生命,他们迸发的生命感是那样的朦胧、意会,词不达意,词不尽意,却横亘着深沉的生命与命运之问。从生到死有多远?从爱到恨有多远?爱欲、死欲都在无常中幻化、然后觉知、觉悟。艺术家的生命体验与升华,首先是承载痛苦,只因痛苦(疾苦)是艺术的导师,是艺术生命的荷尔蒙,同时还耐受着清贫,清贫是生活的导师。其中自然少不了咀嚼忧患:从忧郁、忧伤到忧患;随后是品味孤独,从孤独到独特、独立、独创,以孤独抗拒无聊、堕落(随风飘落),生命才如此绽放。当然,他们在捕捉天籁,遥望天国之时,分分秒秒都在领悟玄妙,缘心感物,物与神游,由观到悟,凿形入神,如庄周梦蝶,如鲲鹏展翅,翱翔九天,也一定在悉心琢磨着如何超越死亡,直面死亡,向死而生。

贝多芬说,音乐是比一切智慧、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······ 谁能说透音乐的意义,便能超脱常人无以振拔的苦难,这就是音乐的疗愈价值,那是一道悦心、洗心、净心的仪式与历程。寄寓着生命中的庄严、肃穆、虔诚、敬畏、疾苦中的忏悔、归属、蒙难、垂怜。


制版编辑 | 姜丝鸭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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